不知道。
    正在思忖时，床上的人动了动，随后，江起澜听到那人发出了一声颇为压抑而痛苦的呻吟声，接着，他又听到“嘎吱嘎吱”咬牙的声响——
    床上的人，似乎正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。
    那一声声呻吟声，听着让人十分揪心。
    江起澜什么都做不了。
    他只能站在床边，看着被子微微抖动——他猜想，床上的人，应该是身上的伤口疼痛发作了。
    那个年代，没有止痛药，受伤了也只能强忍。
    又过了一会儿，那人开始轻轻啜泣。
    而听这啜泣声，居然有些像女人。
    ——江起澜忽觉尴尬。
    在女人的卧室，很唐突，江起澜转身便要离开。
    床上的人忽然出声了。
    “澜哥……”那人带着哭腔轻声说，“……我好疼啊……我好累啊。我快坚持不下去了……”
    江起澜浑身一颤，如遭雷击。
    他的脚，犹自悬停在半空，难以置信的回过头。
    那个声音是，是程灵啊！
    难道，床上躺着的人，是程灵？
    江起澜冲到床边，想要看清那人的容貌，可油灯照明条件实在有限，而那人的脸，大半隐藏在被子中，不得见其真容。
    叫，对方听不到，伸手，又摸不到实体。
    江起澜只能焦急地等待着。
    此刻的呜咽声，就像一把锯子，在他心口来回拉锯。
    床上的人慢慢平静了下来，最后，她发出悠悠一声叹息，掀开被子，坐了起来。
    油灯灯光，照在她的脸上。
    江起澜呆住了。
    还真是程灵！
    不过，此时的程灵，年龄要更长一些，面容更刚毅成熟。
    而她的脸上，纵横交错着不少伤痕，有的伤痕很深，像是狭长刀剑留下的，几乎能看到底下的骨头；有些是浅浅的划伤，或弓箭箭头留下的伤疤，依旧触目惊心。
    她的眼眶微红，眼尾湿润，睫毛上，犹自挂着一点点泪花。
    江起澜心如刀绞。
    “灵儿，灵儿……”他伸出手，想替她擦掉泪水。
    可他的手，穿过了她的身体。
    他触碰不到她——
    程灵坐了一会儿，这才掀开被子，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大木箱子。
    她这一弯腰，江起澜才明白她为什么刚刚一直在低低呻吟。
    程灵上身穿着一件陈旧得有些泛黄的白色里衣，而里衣后背，浸出了一道长长的，鲜红的血渍！
    那伤口极长，从蝴蝶骨一直绵延到胯骨。
    ——有人在她的后背上，狠狠砍了一刀。
    江起澜心疼得手都抖。
    他认识的程灵，是聪慧的，活泼的，顽强勇敢的，他何曾见过这样的程灵。
    程灵抬起手，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上的泪，低声自语：“……又做梦了。”
    她表情有些怔忪，呆坐了片刻后，她闭上眼睛，晃了晃头，再睁开眼睛时，她脸上的脆弱，荡然无存。
    一双明眸，坚定而清澈，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意志。
    她连调节情绪都如此熟稔……
    经历了多少次痛苦，才能将脆弱情绪隐藏的天衣无缝？
    只有在梦里，才露出那么一点点端倪。
    程灵伸手探进枕头下，摸出一根发旧的红色发带，将自己散落的头发束了起来。